【桃林】往事只能回味（双结局）
【桃林】 往事只能回味
九月的清晨，南方小城开启了悠闲平静的新一天，阿陶坐在公交车上，看着窗外郁郁葱葱的绿化树和熙熙攘攘的人群，思绪早已飘远。
十几岁的时候，曾经对未来有过无数种设想和憧憬，但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过会有今天这般情境。
他今年三十二岁，在这座不知名的南方小城已经生活了十年，在这里没有亲人没有挚友，除了剧团的同事们，他在生活中几乎没有其他认识的人。说是剧团，其实就是一个民营的草台班子，一群跑江湖的戏曲演员，每天辗转在小镇乡间演出，虽然辛苦，但是对于阿陶来说，只要有戏唱，就是最大的开心。
偶尔，也会回想起以前光鲜亮丽的舞台生涯，不过时间久了，那些回忆就变得像是前世一般，和现在的他再没有一丝一毫的关联。
剧团日常的排练地点在终点站，所以公交车走走停停都不会干扰阿陶的思绪。直到某一站上来几个活泼的小女生，叽叽喳喳的聊着天，然后在她们提到“郭麒麟”三个字时，就像是中了某种魔咒，瞬间让阿陶心脏停拍、浑身血液都凝固起来。
“郭麒麟昨天拿影帝的视频你们看了吗？”
“看了看了，他这次绝对是实至名归！”
“影帝不是重点，他还当场公布了婚讯！”
“唉，又少了一个有钱有颜有演技的单身男神可以YY。。。。。。”
后面的话语阿陶渐渐都听不清了，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盘旋：郭麒麟要结婚了？那是不是说明他已经彻底放下了？ 放下了那段和他甜蜜过、美好过、抗争过、悲痛过的恋情。。。或者说，孽缘。。。
公交车又到了一站，虽然离终点站还有很远，但是阿陶却近乎狼狈的逃离了这个空间，仓惶的下了车。他害怕会再听到任何一丁点郭麒麟的相关，仅仅是即将结婚的消息就已经让阿陶所有的理智全部崩塌沦陷。
凉爽的秋风吹拂在近乎失神游荡在街头的阿陶身上，却让他感觉刺骨的严寒。郭麒麟真的要结婚了啊，不知道他是不是还记得，曾经他也向自己说过结婚的誓言。
“阿陶，等你满二十二周岁，我们就去结婚吧？”
“你疯啦，说什么胡话？”
“不是胡话！我们可以去拉斯维加斯、去荷兰，反正我就是想和你结婚，这辈子只想和你结婚！”
后来，终于到了他二十二周岁的生日，却因为两个人庆生完太过兴奋，一时失控在楼下吻别时被父母发现。
接下来的日子对阿陶而言像是地狱深渊，父辈们的暴怒、母亲的眼泪、身边最亲近的叔伯兄弟们的恨铁不成钢或是好言相劝。。。。。。大林因为太过激烈的反抗被关在了家里，而阿陶也被从小偏爱他的义父义母拒之门外不肯相见。
再后来，在自小一起长大的师弟师侄的帮助下，大林逃了出来，终于见面的两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诉说完彼此对爱情的誓言以后，却不得不开始面对从未有过的困难。
和家庭决裂意味着什么两个人都心知肚明，银行卡被冻结的大林和手里只有还没来得及上交父母当月月薪的阿陶第一次开始为生计烦恼。所以当阿陶犹豫着提起温州乡下戏班时，大林立马兴高采烈起来，他不怕辛苦也不怕艰难，只要和阿陶在一起，夫妻恩爱苦也甜。
如果不是那晚大林突如其来的高烧，可能后来的一切都会发生改变。偏僻狭仄的小旅馆，阿陶抱着烧到快要昏厥也拉着自己的手不愿放开的大林，一再保证他很快就会回来才匆忙出去买药。
也就是在买药的途中，阿陶接到了郭妈发来的信息，郭爸多年来过度辛劳的身体、从未宣之于口的对他们两人的殷殷期盼、帮助他们逃脱的两个孩子被迁怒的后果、他和大林原本光明无限的前途，一字一句，土崩瓦解掉了阿陶刚刚构建的所有甜蜜未来。
阿陶买完药回来后，看着眼前凌乱破旧的房间，还有躺在那里烧的满脸通红的大林，一直支撑着他的本就摇摇欲坠的某种信念轰然倒塌。他想起就在他生日当天，大林倚在炫酷跑车旁，吹着口哨扮作一副纨绔大少的样子来接他下班，又想起他下乡唱戏时生活条件上的种种困苦艰难。
以后要让娇生惯养着长大的大林随他过近乎风餐雨露的跑江湖生活，他舍得吗？不舍得。大林现在抛下家人前途理想，如果以后后悔了怎么办？他敢冒这个险吗？他不敢。可是让他现在放弃大林？他不愿。 所以，他到底要怎么办？
哄着大林吃完了药，阿陶犹豫再三还是低声开口道：“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本来还昏昏沉沉的大林一个激灵，死死攥住阿陶的手，一脸的惊慌：“阿陶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后悔了是不是？”
“没有没有，我怎么会后悔。我只是想着，或许我们可以从长计议。”
大林苦笑一声：“从小到大我没有真正听从自己的心做过选择，这一次，我想让父亲知道，我已经长大了，我可以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以后我要遵从我的内心去活，所以我一定要让他看到我的决心，绝不妥协。”说着他脸上又露出惴惴不安的神情：“而且不知怎的，我心里总有种预感，如果这次我没有坚定的拉住你的手，就会彻底把你弄丢。 ”
阿陶笑着揉揉大林的头，然后和衣躺在大林身旁，将他拥入怀中轻轻拍打着后背哄他入眠。等感觉到怀中人已经陷入沉睡，阿陶的神色渐渐复杂沉重起来。他不是那种儿女情长优柔寡断的人，自小颠沛流离的生活让他对待感情也比普通人淡薄许多。
可是再淡薄，他也记着父母当初为了让他学戏省吃俭用拼命工作，记得已经红遍全国的郭爸每每演出完拉着他的手去小园子后街给他买各种好吃的，记得郭妈是怎样在自己生病时将他抱在怀里疼着哄着。。。。。。
还有帮他们逃脱的两个孩子，都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凭什么他和大林的爱情，要赔上他们的前程？
看着怀里依恋的靠在他胸前的大林，眼角的疤痕依旧明显，阿陶想起那次问过他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大林说他想靠自己的实力获得大家的认可，他想要做一个真正的演员，可是现在走了，他所有付出过的努力和汗水，他所有的理想和信念，便都付诸流水、不值一钱。
就这样吧，在买药回来的路上就隐约显现的念头在这一刻确定下来，阿陶掏出手机将他们所处的位置发了出去，然后便一直保持着拥抱大林的姿势享受着最后的温暖。
直到估摸着来接大林的人差不多就要到了，阿陶才缓缓起身准备离开。可就是在睡梦中，阿陶的手也被大林十指交握着不肯松开。
一根一根的将自己的手指抽出来，每抽出一根眼泪就落得更急一分，到最后泪流满面的阿陶看着大林空落的双手，忍不住又紧紧的握了回去，牙齿死死咬住嘴唇才没有让自己嚎啕出声，嘴唇破掉的鲜血混着眼泪一滴接一滴的砸在两人紧握的双手之间。
直到听到楼下传来的嘈杂声，阿陶才不得不放开大林的手，然后扛起背包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
就这样，阿陶开始了居无定所的漂泊，开始的时候他还会偷偷关注着大林还有那些亲人朋友们的动态，后来发现这只会让他更加煎熬、不停的被后悔撕扯，于是就慢慢的学会了逃避。
他删除了手机里几乎所有可以看到大林消息的app，然后一路向南去游览他前二十年从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去看的那些河流山川。直到囊中开始羞涩，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年，他来到了现在的这座小城，阴差阳错的进了戏班，本来是想解燃眉之急，但是后来就这样留了下来，一留就是十年。
十年，足以让太多的沧桑世事改换，可是对阿陶而言，他的世界却好像是一成不变。他每天唱戏、排练，回到自己的住处，也是围着戏曲打转，整理濒临失传的冷门剧目、编写借古喻今、结合时代的新兴剧本。。。。。。还有抱着他和大林曾经青梅竹马的十几年时光，慢慢回味、深深思念。
其实，也是有了改变的。比如当初咆哮着不再认他的父亲，在他前两年过年偷偷与母亲通话时，接过电话语气生硬的问他既然挂念家人为什么不回来看看。甚至去年，姐姐到附近的城市出差，他还过去和姐姐见了一面。
还记得临走时，姐姐问他现在大家都很好，除了他，会不会后悔？
他只笑了笑，没有回答。不后悔，不后悔当初爱上郭麒麟也不后悔放手让他留下；后悔，后悔没有珍惜和郭麒麟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也后悔太过冒失让那份感情早早的遭遇了风吹雨打。大家都很好，不就是他决心离开时所求的吗？其实他也很好，有戏可以让他唱、有舞台可以让他上、有观众真心喜欢他的表演，他年少时满怀壮志一心憧憬的也不过如此罢了。
现在郭麒麟就要结婚了，所有的人都在往前走，而他心甘情愿、用尽全力将自己留在十年前。
时光已逝再不能回，幸好余生他还能守着他和大林十几年的过往慢慢回味，还能期盼着梦里能再和他相依偎。
————喜欢虐文的亲们看到这里可以停止了。————
神色黯然的走进剧团排练处，甫一进门就有同事叫他：“陶老板，有人找你，一早就在那边等着了。”
他在这里连认识的人都不多，会有谁来找他？阿陶疑惑着走向同事所指的偏僻角落，然后在看到那个形单影只的身影时，整个人仿佛被定格，那个背影好像就是让他刚刚心神不宁了一整个早晨的人。
是一大早胡思乱想的幻觉吗？还是昨天写剧本到太晚，以至于现在疲惫到看错了人？可是他却不敢上前确认，哪怕是幻觉哪怕是错认，他也想多看一会儿。
大概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眼前人慢慢转过身来，在看清他脸庞的那一刻起，阿陶所有的感官就好像失调了一般，天地之间只能感受到那一个人。
阿陶小心翼翼的走向那个人，他怕这是一场梦，他怕一个不小心眼前人就会消失不见。一步一步，终于，走到了那个人面前。
对面的那个人和梦里无数次见过的一样，微微笑着，温柔的望着他，仿佛他们还在热恋，仿佛他们上一次相见就在昨天，仿佛他们从没分开过十年。
郭麒麟，阿陶颤抖着双唇，却怎么也不能将这个在梦里心间呢喃过呼唤过几千遍几万遍的名字喊出口来。接着在看到大林头上那顶熟悉的，已经洗到发白的渔夫帽时，情绪终于失控，大颗大颗的眼泪争先恐后的掉下来。
那是他的帽子，只不过十年前那个夜晚，他匆忙离开时把它落在了那个昏暗狭仄的房间。
“恨我吗？”许久过后才平复了几分心情的阿陶终于说出话来，这个问题在他心里盘桓了十年。
大林点点头紧接着又使劲摇摇头，早已盈满眼眶的泪水伴随着他的动作簌簌滑落。一开始，是恨过的，恨他抛下自己，恨他背叛誓言，恨他亲手结束了自己对他的爱恋。
他永远也忘不了十年前的那个夜晚，从噩梦中醒来，眼前是双眼已经哭到红肿的母亲，还有脸色变幻莫测的父亲。他下意识的看向身侧，那个把自己抱在怀里哄着自己入睡的人早已没了踪影，只余留他手上还未干掉的血泪斑斑。
可是时间越久，他也就越明白阿陶的选择是因为太爱自己，是因为顾全大局。可是他还是强迫自己去恨阿陶，因为恨从来都比爱更持久，时光太无情，他宁愿一直恨着阿陶，也好过有一天可能会忘了他。
他要恨到自己真正的强大起来，他要恨到有能力保护自己的爱情，他要恨到找到阿陶的那一天，然后永远和他在一起，再不要分开。
他那么想恨阿陶，却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心，从十岁起就和他竹马青梅一起成长的阿陶、让他第一次知道爱情有多美好的阿陶、为了保全他放弃自己的阿陶，这样好的阿陶他怎么可以去恨，他哪里舍得去恨。
十年里，无数个夜晚，他抓着阿陶最后留给他的那顶渔夫帽，就像抓着阿陶一般，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在心里疯狂的思念。他以为他早已经把眼泪流干，可是在看到阿陶的那一瞬间，他还是忍不住红了眼圈。
看着大林望着自己流泪的委屈模样，阿陶忍不住想问：“那你还爱我吗？”蓦然间想到公交车上听到的那些话，于是再次闭上了嘴巴。
大林看阿陶一直沉默不语，于是自己开口道：“我要结婚了。”
阿陶苦涩的点头：“我知道。”
“晚了十年，你还愿意吗？”
阿陶猛地抬起头来：“你、什么意思？”
“我说过等你二十二岁了，我们就去结婚。现在晚了十年，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阿陶没有回答，他努力消化着大林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然后疯狂的点着头，终于有勇气上前抱住了他。
真好，命运终究没有薄待我们，原来我们之间不止有那么多的往事可以回味，以后还有更多的岁月能够日夜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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